唐山震后復建啟示錄

    唐山、汶川，相隔32年的兩次大地震將相隔千里的兩個地方拉得如此之近，將兩個地方人們的心拉得如此之近。

　　□特派記者趙偉王盼琛發(fā)自河北唐山

　　在前往唐山的火車上，泉州南安籍的王女士稱在唐山做了四五年的手機配件生意，一個總體印象就是唐山高樓不多，多數(shù)住宅是五層以下。

　　昨日，記者采訪了唐山市原規(guī)劃局局長韓繼忠和原規(guī)劃局副局長趙振中，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，他們分別擔任唐山市復建指揮部設計小組和規(guī)劃小組組長，經(jīng)歷了新唐山的規(guī)劃和具體的房子建設全過程。

　　二位老專家說，舊的唐山毀滅了，卻給了我們建設新唐山的機會。用現(xiàn)在的眼光看，當時的震后創(chuàng)建雖然在城市規(guī)劃等方面留下了不少遺憾，但在整個恢復建設中還是積累了許多重要的經(jīng)驗。

　　根據(jù)國家標準，新的唐山市定為地震裂度八度設防區(qū)，對城市生命線工程設防標準適當提高到九度。城市交通、供水、供電、通訊、建筑結構等方面，都充分考慮了防災能力的提高,如:增加城市出口；采取多水源環(huán)形供水方式；采用多電源環(huán)形供電方式；有線、無線通訊相結合，機房分建；采用內澆外砌、磚混加構造柱、框架輕板的建筑結構等等。

　　廢墟上建新城

　　趙振中今年75歲，他從1953開始就在唐山從事規(guī)劃建設工作。在他的印象中，災前的唐山是隨著陶瓷、煤炭、水泥等工業(yè)生產(chǎn)的發(fā)展而逐漸形成的。新中國成立以來，雖經(jīng)多次擴展、開發(fā)，終因原有基礎的限制，未能對唐山市徹底改造。直到大震前，舊城市仍然存在著許多不合理的狀況。比如，壓煤嚴重，約有數(shù)億噸煤被壓在工廠、住宅及京山鐵路之下不能開采；城市布局混亂，工礦企業(yè)與居民住宅混雜交錯，缺乏合理的功能分區(qū)，不利生產(chǎn)，不便生活；市內道路狹窄、彎曲，加上京山鐵路和工礦企業(yè)的專用鐵路橫穿市區(qū)，經(jīng)常造成車輛堵塞，交通不暢；環(huán)境污染嚴重等。這些都影響著生產(chǎn)發(fā)展和居民生活，也限制了城市的進一步發(fā)展。

　　“新城的建設充分考慮了防災能力的提高�！壁w振中說，也就是在唐山大地震后，全國范圍內的規(guī)劃中才增加“防災規(guī)劃”專業(yè)。1976年前，全國的建設規(guī)劃均沒有專門的防災規(guī)劃專業(yè)。趙振中介紹，當然，防災規(guī)劃專業(yè)不單單是防地震，是包括防所有自然災害來統(tǒng)籌考慮，當然有的地方側重不同，如沿海就要防臺風防海嘯，長江黃河邊的城市規(guī)劃就要防洪水，而當時遭受重大創(chuàng)傷的防災第一要務當然是防震。

　　“當時唐山恢復規(guī)劃建設時申請按裂度九度設防，國家后來批八度�！壁w振中說，防震裂度要求越高建設成本越高，而且是成倍增加，如防九度的建筑造價可能要比防八度的造價高一倍甚至幾倍。據(jù)了解，裂度是指地震在地面造成的實際影響，表示地面運動的強度，也就是地震的破壞程度，共十二度。目前，我國最高的設防震裂度為九度。

　　唐山大地震后，國家專門組織了一支專家隊伍赴唐山進行調研，分析相關地震數(shù)據(jù)，在此基礎上再進行研究論證，形成了新的抗震規(guī)范與標準。趙振中作了一個比喻，如果唐山大地震時，是現(xiàn)在這些按八度裂度設防的房子，只要建設過程中嚴格制造標準和要求，裂會裂，但大部分不會倒，“說白了，人可以逃生”。

　　規(guī)劃：“棋盤式”道路網(wǎng)

　　唐山地震后規(guī)劃對原唐山市的行政區(qū)劃重新進行了調整，劃分為市區(qū)、東礦區(qū)、豐潤工業(yè)區(qū)、風景區(qū)四部分。針對舊城道路系統(tǒng)不合理的狀況，采取增辟干道，打通“丁”字路，裁彎取直以及加寬紅線等措施，建成四通八達“棋盤式”的道路網(wǎng)，并在城市入口沿主要公路布置停車場地。對城市供電、供水、防洪、排水、環(huán)保以及郵電通訊等方面，通盤作了具體考慮。

　　“吸取了地震后救援力量進入困難的教訓，地震后規(guī)劃時唐山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規(guī)劃了八條道路。”趙振中說，“一個方向兩條進出道路就是為了在發(fā)生自然災害時救援方便。”

　　趙振中說，不論是路還是水、電、通訊都是以“多條腿走路”為原則。

　　如采取多水源環(huán)形供水方式。原來的唐山只有一個水廠，導致地震后水成了一個致命的大問題，重新規(guī)劃后，在市區(qū)不同方位建了四個水廠，且四個水廠之間的水相連，形成多水源環(huán)形供水的優(yōu)勢。即使一個水廠遭受破壞，其他水廠還可以供水。

　　二是多電源環(huán)形供電方式。同樣道理，就是一條線路斷了，還留有其他回路。

　　三是有線、無線通訊相結合，機房分建。唐山以前有線、無線都建在一個機房，地震后通訊中斷，人要跑到北京報告消息。復建時吸取經(jīng)驗，有線無線機房分開建。

　　奇跡：一幢沒倒的房子

　　一個奇跡是，唐山大地震中，體育中心旁一幢七層黃色房子沒有倒，如今仍立在體育中心門口。一家店鋪的遷址公告顯示，至去年11月份，還有商家在里面經(jīng)營。這幢黃色的房子外墻都有幾根貫通上下的粗大混凝土。

　　就是這樣的混凝土起了作用。韓繼忠專門對唐山大地震后，極少數(shù)幾棟沒倒的房子作了觀察。

　　“當年因各種原因，唐山市面粉廠按新疆的標準圖裂度八度設防，后來沒倒�！表n繼忠說，還有一處較有意思的是原來的新華旅館二三層低的一半倒了，而五六層高的一半沒有倒。事后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沒倒的五六層高的這一半有“構造加強”，所以沒倒。

　　這里面涉及一個“構造加強”的問題。

　　韓繼忠介紹，按多少裂度設防，國家都是有相關規(guī)范標準的，但在設計施工時，可進行構造性加強。他舉了幾個簡單的例子，如構造柱（就是鋼筋混凝土澆筑，在建筑中起關鍵作用）、圈梁等方面可以加固，“唐山大地震中為數(shù)不多沒有倒的房子均是有構造柱的�！�

　　37歲的張柏明目前住的是“河北一號”小區(qū)。他引以為豪的是作為唐山災后入住的第一批災民，雖然房子是舊了點，但卻“絕對結實”。

　　“國家規(guī)定的裂度設防不能突破，但在一些生命工程中一定要注意運用構造加強�！表n繼忠說，當時唐山復建過程中，想到不少辦法。

　　如當時人們最流行的說法是“要命板”，指地震時，倒下的墻和地板壓人的情況。針對這種情況，韓繼忠和趙振中提出了在墻的最上面加寬再蓋每層的地板，這樣地板和墻咬合的接頭長了，可以避免地震時，“要命板”倒下。

　　韓繼忠介紹，當時復建時，采取了四種方式復建住宅。一是內澆外掛，二是內澆外砌，三是磚混＋構造柱，四是裝配。

　　“現(xiàn)在都有更結實的框架結構了。”韓繼忠說，但最關鍵的是把設防標準落到實處，加強對施工隊伍管理，嚴格施工程序，嚴把工程標準；加強對建筑材料市場整頓，嚴防不合格建筑材料進場；認真進行工程驗收，對豆腐渣工程絕不手軟，堅決推倒重來。

　　避難：綠化硬指標

　　“唐山大震的經(jīng)驗告訴我們，在地震后起關鍵作用的避難地方均是廣場、空地和學校操場等�！壁w振中說，復建過程中，對避難場所的建設我們嚴格了標準，走的是“綠化＋避難”的道路。

　　按當時的標準，一個是每人六平方米的綠化硬指標。這些綠地實際上肩負起了最重要的緊急情況下的避難場所。加上對學校操場的重視。新規(guī)劃的唐山相對于舊唐山密密麻麻的房子要寬松了很多。

　　一定要注意的是布局。綠化不僅僅是量夠了就行了，要注意整個城市的綠地廣場點的布局。

　　另一個有意思的事情是，唐山復建的前十多年，基本上都是五六層以下的房子。當時對住宅的要求是五層以下。

　　直到上世紀90年代中鳳凰大廈的建設。目前，這幢27層103米的大樓仍然是唐山最高的建筑。

　　“由于建筑工程技術的發(fā)展，當時早已具備建高樓的條件�！表n繼忠說，但建樓時仍然遭到不少市民的反對，“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，當時有人提出要建標志性的建筑，所以后來建起來了�！�

　　韓繼忠說，與其他城市越建越高甚至有些攀比高度的民眾自豪情緒不同，重要的是唐山人的觀點，這幢標志性的建筑建好后，沒有人再提要建超過這個建筑的事兒了，“不過，隨著地皮的漲價和城市面貌的需要，較高的建筑還是陸續(xù)出現(xiàn)了�！�